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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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部,四书类,日讲四书解义>

    钦定四库全书

    日讲四书解义卷二

    中庸【上】

    中庸一篇乃列圣相传之心法子思惧其久而失真故笔之於书以诏後之学者凡三十三章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其功在致知力行其要在诚身尽性始於存养省察极於知化达天实体是书之意而行之则先圣之统不患无传焉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此一章书是子思正道统之传以明天人合一之理首节乃先言道之所自来也子思曰学问之理莫精於性命圣贤之功莫大於道教世亦知性道教之名果何谓哉盖天之生人既与之气以成形即赋之理以成性故在天则为元亨利贞而四时五行庶类万化莫不由是而出在人则为仁义礼智而四端五典万事万物之理无不统於其间其禀受赋畀即如天

    之命令所谓性也由是循其性之自然则事事物物莫不各有当行之路仁而为父子之亲义而为君臣之分礼而为恭敬之节智而为是非之辨其应用酬酢无非性之本有而不参以人为之私所谓道也然性道虽人所同得而气禀有清浊厚薄之异是以私意人欲或生其间而不能尽率其性者有矣惟圣人因其当行之道而为之品节防范以为法於天下节之以礼和之以乐齐之以政禁之以刑使贤者可俯而就不肖者可企而及以复其性分之所固有所谓教也盖道由性而出言道而不言性则人不知道之本原而或索之浅近道由教而明言道而不言教则人不知道之功用而或索之空虚道之大原无一不本於天而备於我所以修道之功须臾不可离也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此二节书是言道不可离而君子能尽静存动察之功也子思曰道率於性性无不有则道无不在大而纲常伦类小而日用饮食莫不各有当然不易之理充塞天地贯彻古今无须臾之顷可得而暂离也如道而可离则非率性之谓矣故圣人为教因其不可离者而品节之君子为学亦因其不可离者而持守之而其所以持守之功止有动静两端当其静也不待目有所睹而始戒慎也虽其所不睹之顷未与物接此心常惺惺然戒谨祗慎而不敢忽不待耳有所闻而始?惧也虽其所不闻之顷寂然不动此心常凛凛然惶?危惧而不敢忘所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静中有须臾之离也及其动也人第知衆着之为见不知幽暗之处意念一发而善恶之几已动是至隐而万象以昭岂不是莫见乎隐人第知共彰之为显不知细微之事迹虽未露而善恶之几已?是至微而万形以具岂不是莫显乎微故君子既常戒惧而於此独知之地尤加警醒时时敬慎所以遏人欲於将?而不使动时有须臾之离也盖理欲之关天人之介出此入彼间不容髪惟戒惧以全其体则静时皆存性之功慎独以审其几则动时皆见性之地此君子之学莫大乎主敬一动一静密於无间所以能须臾不离道也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此一节书是即性情以明道不可离也子思曰君子主敬之功其於道不敢有须臾之或离者盖以道之体用即人之性情也如人与事物相接顺意而喜拂意而怒失意而哀得意而乐四者人之常情当其未发之时浑然在中心无一物无所偏?谓之中及其既与物接喜怒哀乐随其所发皆当乎理心体畅洽与未发之中全无乖戾谓之和是中也者性之德而道之体寂然不动全体已具至无而涵天下之有至虚而宰天下之实万事万物之理莫不根本於此乃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情之正而道之用感而遂通四达不悖一人之情即千万人之情千万人之情不异乎一人之情古今事物之变莫不共由於此乃天下之达道也道之体用不外於心之性情如此此静存动察之功所以不容少间而道之不可须臾离也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此一节书是言体道之极功也子思曰中和之理约之虽在一心放之则弥六合特患工夫不至故功化未神耳惟君子自其不睹不闻之时所以戒惧者愈密以至於至静之中毫无偏倚是能推致夫中之极而大本立矣尤於隐微幽独之际所以谨其善恶之几者愈精以至於应物之处毫无差谬是能推致夫和之极而达道行矣由是吾之心正而天地之心亦正七政四时不愆其度山川岳渎各得其常而天地以位焉吾之气顺而万物之气亦顺鱼鼈鸟兽咸若其性飞潜动植各遂其生而万物以育焉盖天地万物本吾一体大本达道自有全量致中和之效验如此合而观之天命谓性天之生人也戒惧慎独人之事天也中和位育人之成天也人心即天心故心尽而天应人事即天事故事修而天从君天下者诚能静存动察履中蹈和神与性会心与天通则天清地宁万物茂育可还至而立效岂虚语哉

    右第一章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此一章书是严道统之防也子思曰仲尼之言曰日用常行皆有无过不及之理是为中庸乃天命所当然而人心之所同有者然惟君子能体此中庸与之适合若小人则於中庸之理大相违背而反是焉仲尼之言如此夫中庸之理人所同得乃惟君子能之而小人不能者何哉盖君子静时既能戒慎?惧心存天理而动时又能随时处中合乎大道此所以为中庸也小人静时既心徇人欲而动时又肆欲妄行此所以反中庸也君子小人之辨只在敬肆之间而已要之道统之传必宗仲尼垂训立教昭如日月子思惧贤智之害道又?邪?之乱真故引孔子之言以严其防见中庸之统必归君子而非小人之可得而窃取也

    右第二章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

    此一章书是言中庸之妙以醒世也子思曰孔子之言曰天下之理过则失中不及则未至惟中庸之德无太过亦无不及乃日用寻常所遵行而不可易者真尽美尽善而无以复加矣乎但今世之人气质多偏复为习俗所囿故所知所行非流於太过即失之不及鲜有能适合乎中庸者盖非一朝一夕之故矣夫中庸之道本人心所同具天理之当然乃小人反之而衆人又鲜能之必赖修道立教之圣人斯胥一世而归於至善之域也

    右第三章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

    此一章书是明中庸鲜能之故也子思曰孔子之言曰道如江河之行於地岂有阻塞而不行者今乃不行於天下我知之矣盖行道由於明道世之资禀聪明者既穷高极远知所不必知而过乎中愚者又蔽於一曲暗於大道而不及乎中是智者既以道为不足行而愚者又不知所以行此道之所以不行也道如日月之明於天岂有晦昧而不明者今乃不明於天下我知之矣盖明道自能行道世之资禀贤能者既骇世惊俗行所不必行而过乎中不肖者又安於故常溺於物欲而不及乎中是贤者既以道为不足知而不肖者又不求所以知此道之所以不明也若此者岂道之远於人哉夫道命於天率於性乃寻常日用之所不能外者但人由之而不察是以有过不及之弊耳譬诸饮食人於终日间谁不饮食也鲜有能知其滋味者使其能察识焉则不出饮食之外而自得其味之正不出日用之外而自得乎道之中矣可见谁非道中之人谁可须臾离道之人是在勉强学问化其气质之偏而合乎理义之中也

    右第四章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

    此一章书是慨当世之不能行道也子思曰孔子之言曰中庸之道惟其明之者寡所以行之者鲜其不行於天下矣夫夫以当行之理而人莫之行岂非智者之过愚者之不及耶是必开天明道之圣人乃能立万古行道之极也与

    右第五章

    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於民其斯以为舜乎

    此一章书是举舜之大知以见道之所以行也子思曰孔子之言曰人非知无以见道然而知有大小即量有偏全惟古之帝舜其为大知也与人之聪明自用则隘博揽则宏舜抱濬哲文明之资而不敢自恃每事必问之於人虚心体访毫无勉强即刍荛之言以为至理所寓细加审察不以浅近而忽之其无遗善如此於所问所察之中有言之不当於理者则隐匿包容未尝宣露?阻其来告之意言之当於理者则播扬称赞使之劝勉以坚其乐告之心其广大光明又如此然言虽当理而衆论纷纭或大过或不及有两端焉於是兼综衆说权衡轻重以求其义理之至当至於一致之归?不可易有其中焉然後措之事业见诸施行就衆说所有之中还用之於民而己不与其择之审而行之至又如此此不自恃其聪明而合天下之聪明为聪明不自恃其才识而合天下之才识为才识故其知益精其量愈广舜之所以为舜者其以斯乎盖问察隐扬有以见其寛宏博大兼该衆善而无遗执两用中有以见其精密详审极於至善而无偏此知之所以无过不及而道之所以行也夫千古聪明睿智之君首推虞舜疑有高天下而不可及者乃虚怀若谷不自用而取诸人如此可见知之所以大者在乎明目达聪而不在恃一人之见也

    右第六章

    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此一章书是举道不明之端以起下章也子思曰孔子之言曰明於理者必能固守犹之明於事者必能避患今之人皆自许曰凡事之未来我皆知之宜其防患於微也乃祸机当前茫然不觉有如禽兽罹於罟擭?阱之中尚不知退避安得为知乎今人之为道者亦然其自言曰凡理之至微我皆知之宜其能择而守也乃於中庸之理虽亦知辨别出来而竟为私欲所间不能守於期月之近此道之所以不明也盖见之明方守之定守之不固正坐见之不真尔然则格物致知顾不重且要哉

    右第七章

    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此一章书见必如顔子为人而後道始可明也子思曰孔子之言曰中庸之理散见於事物之间但在人能择而守尔惟顔回之为人也凡遇事物之来必详加辨别以求所谓中庸者但得一至善之理即躬行实践拳拳然奉持在心胸之间坚守而不复失矣盖顔子惟知之真所以守之固此行之所以无过不及而道之所以明也学顔子之学者宜留意焉

    右第八章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此一章书是承上言中庸择守之难以起下章也子思曰孔子之言曰天下国家至难治然有明敏之才者可以使之均平爵禄人所争慕然有廉洁之操者可以辞之而不顾白刃人所畏犯然负勇敢之质者可以蹈之而勿避此皆不为难事惟是中庸之理不偏不倚无过不及於日用常行之事而有至当不易之理非义精仁熟无一毫人欲之私者未易几此此所以中庸不可能也然则有志於斯道者岂可不纯其择守之功哉

    右第九章

    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寛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此一章书言必得君子之强而後中庸可能也子思曰昔者子路求所以操持坚定足以任道者故问於孔子曰如何乃为刚强孔子曰强亦不一今汝之所问其囿於南方之风气而为南方之强与其囿於北方之风气而为北方之强与抑根於义理不囿於南北而为汝学者之强与何言乎南方之强也如人有不合於理则寛容柔顺以教之或有以横逆相加者亦直受之而不报是为南方之强盖南方风气柔弱故其人能忍人之所不能忍而以含容之力胜人其长厚之风犹近於君子之道君子居之何言乎北方之强也彼戈兵甲胄之属凶器也乃视若衽席而安之虽至战鬬而死亦无厌悔之意是为北方之强盖北方风气刚劲故其人能为人之所不敢为而以果敢之力胜人其武勇之习一纯乎强者之事强者居之若汝之所当强者非君子之强乎君子之处人蔼然可亲而又志节凛凛不肯随波逐流违理从衆是为和而不流其强也不亦矫乎君子之处己卓然守正而始终极其坚定不至有所倾挠依附是为中立而不倚其强也不亦矫乎当国家有道之时君子则以行道济时为念不肯变未达时之志行其强也不亦矫乎当国家无道之时君子则以守义安命为主即至於死地而不肯变平生之节操其强也不亦矫乎盖南北之强在以气质胜人君子之强则惟以义理自胜有君子之强而後中庸可能矣

    右第十章

    子曰素隐行怪後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

    此一章书是以中庸之道归诸圣人也子思曰孔子之言曰今有人焉深求隐僻之理以知人之所不必知过为诡异之行以行人之所不必行其意盖欲求名也而人情又厌常喜新故传之後世容或有称述之者此失之太过而为所不当为者也我则止求吾所当为者而此隐怪之事断然弗为之矣又有求道之君子亦知道之当为勉力遵行乃不能实用其力至於半涂而废焉此失之不及不当己而已者也吾则行之於始必要其终而自弗能已矣至於备道之君子所知所行无过不及依乎中庸之理是与道为一者也虽其闇然自修或不见知於当世而絶无怨悔之心是与道相终始者也非至诚无息纯亦不已之圣人其孰能之有志於中庸之道者其亦当知所取法矣

    右第十一章

    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

    此一章书是申明首章道不可离之意而极言道之无所不在也子思曰道命於天率於性人人具足而尽之者惟君子则道属之君子矣夫君子之道有体有用其用广大而无穷其体微密而不可见者也以知而言虽夫妇中之愚者亦有本然之良知於凡日用常行之理亦有能知之者及其全体之至虽生知之圣人见闻所限亦有不尽知者焉以行而言虽夫妇中之不肖者亦有本然之良能於凡日用常行之理亦有能行之者及其全体之至虽安行之圣人时?所阻亦有不尽能者焉不但圣人虽天地如此其大也而或覆载生成之有偏或寒暑灾祥之失正亦不能尽如人意而人犹有怨憾之者是道不遗於常人而亦不尽於圣人天地可见道无不在矣故就君子之道而语其大则无远不包天下安得更有大於道者而能载之乎语其小则无微不入天下安得更有小於道者而能破之乎君子之道如此可谓费矣而其所以然者则隐而莫之见也故曰君子之道费而隐

    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此二节书是引诗以证道之费而隐而又结言之也子思曰道之费而隐如此不可观诗而悟乎大雅旱麓之篇有云鸢之飞则至於天鱼之跃则在於渊诗果何言乎盖鸢之飞有所以飞者是言道之昭着於上也鱼之跃有所以跃者是言道之昭着於下也夫天地间无非物即无非道举一鸢而凡在上者可知举一鱼而凡在下者可知道之费於此益见矣而其所以然者则非见闻所及岂不隐乎总而论之君子之道由其一节而论则托始於夫妇居室之间而知能有所不遗及推而极之以求其全体则天高地下莫非此理之昭着又何知能之可遽尽乎道之不可离如此此君子戒惧慎独之功所以不可已也与右第十二章

    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於人

    此一章书是言道不离人而因示人以体道之实功也子思曰孔子之言曰道率於性不外人伦日用之间何尝远人故为道者为人而已若人之为道必欲离人而求诸高远便非所谓率性之道矣何以见之豳风伐柯之诗有云人之执柯伐木以为柯者其长短法则即在所执之柯而不远矣自我言之所执者一柯而所伐者又一柯邪目视之犹有彼此之别而以为远也若道则与人为一非若柯之有两故君子治人不过就人身原有之理责成於人苟人而能改则亦已矣更不多求於人之外也岂欲其远人以为道哉夫道不远人亦以不远於人之心尔若能尽己之心而忠推己之心而恕则私去而理见去道自不远矣忠恕之事何如如人以非理施诸己此己心所不愿者则以己心度人心知其与我无异亦勿以施於人以此求道何远之有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此一节书是孔子自言其不远人以为道之事也曰君子之道其大端有四反之於丘则未能一焉如所求乎为人子之理欲尽孝以事父乃我之所以事父未能尽孝也所求乎为人臣之理欲尽忠以事君乃我之所以事君未能尽忠也所求乎为人弟之理欲尽弟道以事兄乃我之所以事兄未能尽弟也所求乎朋友之理欲尽友道以交友乃我之所以先施於友者未能也然必如何以求其能哉盖以子臣弟友之道体之於身庸德也则行之而践其实以子臣弟友之道发之为言庸言也则谨之而择其可然行易至於不足不敢不修德而益勉其行言易至於有余不敢有尽言而益求其谨惟谨之至则所言者皆与所行相顾而无言过其行之虑所行者亦与所言相顾而无言不逮行之患君子之於言行如此岂不为慥慥笃实者乎此我之所当取法以自修者也敢远人以为道哉世之求道者每舍人伦物则之常而鹜於高深渺茫之域不知人外无道道外无人既失其所以为人又安问其所以为道乎亦惑之甚也右第十三章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此一章书是言君子随在尽道之意子思曰凡人所处之位不同各有当行之道君子但因见在所居之位而尽其所当行之道未尝於位之外别有所愿慕盖求尽於本分之内自不暇及於本分之外也所谓素位而行者何也人之所遇惟顺逆两境而皆有可安之处如见在富贵则行富贵所当行之道而不至於淫见在贫贱则行贫贱所当行之道而不至於滥见在夷狄则行夷狄所当行之道而不改其行见在患难则行患难所当行之道而不变其守道随在而尽则心亦随寓而安故君子无入而不自得其本心之理焉所谓素位而行者如此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於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此三节书是言君子之学正己反求而不愿乎外也子思曰大凡人居上位则好作威以陵下居下位则好附?以援上君子则不然在上位则不侵陵乎下在下位则不攀援乎上惟知正己求完己之分内而无邀求於人之心夫有求而不得则怨生今无求则自无怨但见中心泰然虽上而不得於天亦顺受其正而无所怨憾於天下而不合於人亦安於所遇而无所罪尤於人又何愿於外乎惟其素位而不愿外故君子一身之所履虽有顺逆之境而宅心平易随寓而安至於穷通得丧一聼诸天命之自然而无一毫慕外之心岂若小人逞其私智於倾险之途以妄求幸得之福哉是道也夫子盖尝言之矣夫子有曰射虽一技之微而其心则有似乎君子何以见之盖君子凡事皆正己而不求於人即如射者失诸正鹄之的而不中但反求诸己以为技艺之未精更不怨胜己者故曰射有似乎君子观此而君子之素位而行不愿乎外益可见矣

    右第十四章

    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宜尔室家乐尔妻孥子曰父母其顺矣乎

    此一章书是示人入道之序也子思曰君子之道虽无所不在而求道之功则必以渐而进谨於彞伦日用之常而後可造夫圣神功化之极审於隐微幽独之际而後可底於中和位育之全辟如人欲行远必自迩始迩即所以为远也辟如人欲登高必自卑始卑即所以为高也君子之道正与行远登高相似小雅棠棣之诗有曰人能於闺门之内妻子情好契合如鼓瑟琴无有不和之处兄弟之间翕然友爱既极其和乐且又久而不变则能宜尔之室家乐尔之妻孥矣诗言如此孔子读此诗而赞之曰人能和妻子宜兄弟如此则父母之心其亦安乐矣乎夫即一家言之父母在上是高远者也妻子兄弟在下是卑迩者也由妻子兄弟之和而遂致父母之顺岂非行远自迩登高自卑之一验乎求道者可以知其序矣右第十五章

    子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

    此一章书是即鬼神以明道也子思曰孔子之言曰天地间只是隂阳二气而二气之良能为鬼神其为德也流行不穷殆至盛矣乎何以见其盛也天下惟有形者可见鬼神无形虽视之而弗见惟有声者可聼鬼神无声虽聼之而弗闻然鬼神虽无形无声而凡有形有声之物皆鬼神为之体不可得而遗也至无而至有至虚而至实何其盛耶即以祭祀一端验之鬼神之灵能使天下之人皆齐明以肃其心盛服以肃其身於以奉承乎祭祀斯时也但觉鬼神之精□洋洋乎流动充满恰如在上一般而在上皆鬼神也恰如在左右一般而左右皆鬼神也所谓体物而不可遗者於斯验矣试观大雅抑之诗曰神之来也不可测度则虽极其诚敬尚?有愧况可厌射而不敬乎观於此言益可以见鬼神体物而不遗矣夫不见不闻鬼神微矣而体物不遗又极其显何哉盖鬼神之屈伸往来总一实理为之所谓诚也惟其诚则有是理必有是气自发见昭着而不可揜如此夫此鬼神之德所以为盛也人之体道者焉可不以存诚为要务哉

    右第十六章

    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

    此一章书见舜能尽庸德之量也子思曰孔子之言曰人子事亲皆当尽孝然惟古帝舜其为大孝也与夫为人子者非德不足以显亲舜则生知安行德为圣人其显亲之孝为何如非贵不足以尊亲舜则受尧之禅尊为天子其尊亲之孝为何如非富不足以养亲舜之富奄有四海以天下养其养亲之孝为何如且上而使宗庙飨天子之祭所以为亲光前者至矣下而使子孙保诸侯之封所以为亲裕後者至矣舜之德福兼隆如此诚有非常人可及者此其所以为大孝与

    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夀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诗曰嘉乐君子宪宪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故大德者必受命

    此四节书是言圣人有大德而後能备大福也子曰夫舜之德福兼隆固所以为大孝然德又福之本也故有圣人之大德而德中自有尊荣必得天子之位德中自有福厚必得四海之禄德中自有令闻必得显着之名德中自有久道必得永远之夀皆理之自然不求而自应者也此岂天之有私乎哉尝观於天之生万物必因其材质之可厚而加厚焉如物之栽植者本有生意便从而培养之至物之倾仆者本无生理便从而覆败之或培或覆皆物之自取而天未尝有意於其间也嘉乐之诗有云可嘉可乐之君子有是显然昭着之美德既宜於在下之民又宜於在位之人以是为天所眷顾而受天之禄天既保爱之佑助之而命为天子又从而申重之保佑之不已使之获福於无穷此天之眷德又有可徵者也由此观之可见有大德者必然受天之命而为天子今舜既有是大德则其受上天笃厚申重之命而享禄位名夀之全固理之必然者尔尚何疑哉夫舜之德为大德斯孝为大孝舜圣人也而实孝子也舜之圣圣之孝者也舜之孝孝之圣者也故为天下万世法右第十七章

    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武王缵大王王季文王之绪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

    此一章书是子思引孔子所言文武周公之事也子思曰孔子之言曰自古帝王於父子创述之际多有不足於心之处即不能无忧若全无所忧者其惟我周文王乎何以见之文王以王季之贤为之父以武王之圣为之子王季积功累仁造周家之基业是贤父作之於前也武王继志述事集周家之大统是圣子述之於後也父作子述前後皆有令德文王之心更无不足之处此其所以无忧也文王之事如此至於武王述之之事更有光大前人者周自太王肇基王迹王季勤劳王家文王三分天下有二是时人心天意无不顺应王业之端绪始基之矣武王能继大王王季文王之绪应乎人心顺乎天命诛纣无道壹着戎衣遂克商而有天下是时诸侯率从万姓悦服东西南北无不称功颂德身不失天下之显名於是易侯而王而尊为天子化国为天下而富有四海之内上而祖宗则隆以王者之称祀以天子之礼自文王以前皆奉於宗庙而飨之下而子孙则传世三十历年八百自成康以後皆守其基业而保之无非承祖考之烈顺天人之心而合乎理之所当然也武王之事如此

    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丧达乎大夫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

    此一节书是言周公制礼以全武王子述之事也子曰武王受命为天子时已末年矣凡所以述文王之事尚有欲为而未暇及者周公乃身任其责因时制礼展其欲展之孝思广其未广之恩意以成文武之德近而追崇古公为大王季历为王季不王其身而王其号盖推文武之意而及乎王迹之所起也远而自祖绀以至后稷皆祀以天子之礼不王其封而王其飨又推大王王季之意以及於无穷也斯祀礼也皆本乎天理之安人情之至岂独自尽其孝已哉又推之以及天下达乎诸侯与大夫及士与庶人使皆得随分以尽其孝如父为大夫子为士葬则以大夫之礼祭则以士之礼如父为士子为大夫葬则以士之礼祭则以大夫之礼盖葬用死者之爵贻之以安也祭用生者之禄俾尽其情也又制为丧服之礼期年之丧自庶人上达乎大夫而止天子诸侯无伯叔昆弟之丧亲不敌贵也三年之丧自庶人上达乎天子皆通行之此乃父母之丧子於父母罔极之恩无分贵贱贵不敌亲也追王上祀之礼致孝於祖先葬祭丧服之礼推及於天下皆缘情制礼周详曲当以成文武之德也周公之事如此子思引此以见文武周公能尽中庸之道是亦费之大者也帝王体中庸之道当以文武周公为法

    右第十八章

    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

    此一章书是引孔子称武王周公之达孝而言其所以尽孝者在继述也子思曰孔子之言曰凡人之孝止於一身一家未必达之天下惟武王周公能推其孝亲之心尽伦尽制使人人皆得以尽其孝所以天下之人通谓之孝而无异词其达孝矣乎夫武周所谓达孝者何哉凡前人有志未逮而成就之为继不必前人有此志而吾之所存合天则隔世相感是为善继人之志前人有事可法而遵行之为述不必前人有此事而吾之所为当可则易地皆然是为善述人之事此所以因时随分一酌乎理而推四海传万世而为达孝也

    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

    此二节书是举武周所制祭礼以明达孝也子曰武王周公之所以善继述者即其所制祭祀之礼可见也自春徂秋四时皆有祭临祭之时於祖庙中门堂寝室必加洒扫整饬以致其严洁於先世所藏之重器必陈而列之以示能守於先王所遗之裳衣必设之以授尸使神有所依而致其如在之诚於四时之食各以时物荐之以奉人者荐神而将其生事之敬其於时祭之致孝者有如此再以祫祭之礼言之宗庙之次在左者为昭左阳也昭取阳明之义在右者为穆右隂也穆取隂幽之义此建立宗庙之位置也当祫祭於太庙则羣庙之子孙皆来与祭其宗庙中序立之礼亦依祖宗世系以次相序乃所以序其孰为昭孰为穆亲亲使不紊也至於异姓助祭外服有公侯伯子男内朝有卿大夫士皆序之以爵尊者在前卑者在後乃所以辨其孰为贵孰为贱贵贵使不越也其同姓异姓与祭俱有职事如宗掌祠祭祝读祝文至於司尊司爵之类皆事也序其执事惟贤是任乃所以辨其德行之优威仪之美与趋事之?熟贤贤使不掩也祭毕而饮福则同姓兄弟与异姓之宾衆人互相劝饮谓之旅酬必使各家在下之子弟举觯於其在上之父兄以相酬酢乃所以逮及贱者亦得以有事为荣幼幼使伸敬也至异姓宾退独燕同姓则以毛髪黑白之色别长幼为坐次乃所以就尊卑中各序年齿不论贵贱老老以加敬也其庙中恩义之周悉又如此

    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此二节书是结言继述之善而又悉举礼制之通於治道也子曰武周所制祭祀之礼既善且备如此皆善体先王而为之者也先王对越祖考有位焉今所践者即其位也先王升降周旋有礼焉今所行者即其礼也先王声容感格有乐焉今所奏者即其乐也祖考是先王之所尊者也今春秋祭祀用致诚恪於上以敬其所尊子孙臣庶是先王之所亲也今周列在庙广推恩义於下以爱其所亲以此观之武周之奉事先王事死犹夫事生事亡犹夫事存真善继善述无所不至孝之极至者也称曰达孝不亦宜乎然祭祀之礼又不止此也有郊社之礼焉郊以祭天冬至祀天於圜丘社以祭地夏至祀地於方泽盖所以奉事上帝与后土答其覆载生成之德也有宗庙之礼焉或五年一禘而合飨於太庙或四时有祭而分荐於羣庙盖所以祀其祖先尽吾报本追远之诚也夫郊社之所以享帝禘尝之所以享亲其礼至大其义至精惟圣人能制之亦惟圣人能明之苟能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则仁孝之理推之万事万物无所往而不当治国之道即此而在其如视诸手掌甚明而易见者乎武周制礼不惟善体先王而且通於治道有如此子思引此以见武周之孝尽伦尽制皆有合乎中庸之道是亦费之大者也帝王以孝治天下於制礼作乐理明治幽之间宜加之意焉右第十九章

    日讲四书解义卷二